神话末路

chapter 21

赛勒涅华美的神车回归天际,黎明的长发被晨风吹起,在晴朗的空气中反射耀眼的赫利俄斯的光芒,并晕染成瑰红色。

仅有一把匕首伴随来到特洛伊的加隆无法以趁手的武器进行这场比试,于是他们不使用任何锋锐的能伤人性命的武器,以木杆作矛,约定下一场不危及生命的战斗。

今日的拉达曼提斯不穿着甲胄,也没有贵重的腰带彰显他的权势,只是一身与加隆相似的衣袍,手持用羊皮缠绕的木杆。

“来得真早。”加隆姗姗来迟,不紧不慢地缠好手腕上的绑带,掂量木杆,“真轻啊。”

这时候太早,赛场并没有人——拉达曼提斯不想让这次普通的比试成为声势浩大的决斗,只有向来早起训练的赫克托耳发现了他们并来观战。

赫克托耳笑道:“等我明年成年,一定也要这样与拉达曼提斯对战。”

加隆:“他是什么?对战石人?”

赫克托耳:“异乡的勇士,初来乍到而将拉达曼提斯的威势视而不见来挑战他的,你是第一个。”

加隆:“我当然知晓我的勇敢,但一个真正的勇士不会吝啬与人对战,不是吗?”

拉达曼提斯打断他们,“勇士的证明有很多——开始吧。”

加隆随即笑了,他迅速而勇猛地挥舞起木杆,仿佛他真的挥起的是一把长枪那样。

两根木杆向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拉达曼提斯的力量与他势均力敌,他稳稳地接住了加隆的进攻。

“真不错!”加隆的肌肉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向拉达曼提斯的肩胛攻击。他的动作快如风浪大作的海面上一朵泡沫的来去,稍微懈怠就将被击倒——那是他十年的航行与征战锻炼出来的。

肩头的铠甲帮助拉达曼提斯抵御了一部分的力量,他转过身,用武器劈向加隆,如果那是一把剑,加隆怀疑他能将人劈成两半。

在战斗中的拉达曼提斯不会像虚弱的人那样急促地喘息,他也不是趁暴怒而势的莽勇,他握紧武器,沉稳的神情不为战局变化。

这让加隆感到十分不痛快,他没有表情的变化,这和轻视对手有什么区别?除非雅典娜降临解释他天生没有做出表情的能力,但很显然不是。

在海洋的领域漂流的那些年加隆见过无数轻蔑对他的短视者,无一例外都在战斗中认识到了自己的愚昧。

加隆甚至喜欢这么做,打倒一个自以为是者的成就对他而言比受到许多人认可更使他满足。

但是这场战斗不同,他不得不承认在拉达曼提斯讨厌的态度之外,他还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们势均力敌,一时间谁也无法打败谁。

而拉达曼提斯的攻击似乎有所收敛,也许是顾虑加隆并无护甲,他从不对准要害,这也是加隆不爽的原因之一。

他们难分高下,而如果再僵持下去赛场的人就多了,拉达曼提斯不期望被人围观。最终,赫克托耳提议平局。

加隆放下木杆,“平局?”

拉达曼提斯挑眉看着赫克托耳,“你知道我从没有过平局。”

赫克托耳解释,“可以我的旁观来看,你们的实力都是那么强大,平局不也是很好的结果吗?”

看得出拉达曼提斯有足够不愿被人围观,他环顾周围,已经有人站在远处观看,于是退一步,“我接受。”

“好吧。”加隆耸耸肩,“那我也接受,你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啊拉达曼提斯。”

“难缠?”

“是啊,你有够难打倒,我承认在我的对手里你算很强的一个。”加隆拆掉手腕上的绑带,随意丢到一边,“可惜上次去雅典的时候没能找机会和雅典的艾俄罗斯比试一场,他可真忙。”

拉达曼提斯不再理会他停不下来的光辉经历,卸下铠甲离开赛场。赫克托耳也跟着他离开。

一根木杆横陈在赛场上,被后来到赛场的年轻人看见,疑惑地搬到一边。

 

雅典娜的祭司来到阿芙罗狄忒的祭坛,向掌管爱的女神祈祷之后走到神庙外的花田。

阿布罗狄看见他,从玫瑰中起身,“穆?怎么来了我这里?”

穆笑笑,“向女神祈愿而已。”

“向阿芙罗狄忒女神?”阿布罗狄轻拂过身旁盛开的鲜花,将一枝红玫瑰递到穆手中,“是什么人让你心中的玫瑰盛开了吗?”

穆握住玫瑰的花朵,看着阿布罗狄冶艳面庞上如同看穿他心思的笑意,避开那样的目光,“算是吗……我还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往常来说,穆会努力避开这样隐秘的询问,可也许是玫瑰花田的香气浓郁过了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望向雅典娜神庙的方向,“如果我会无法控制地注意一个人,会感到呼吸的停滞,却无法从这样的感觉中找到任何关于爱意的喜悦,我只能从中感到悲伤。我应当去争取这样的爱意吗?”

阿布罗狄听完,他长而密的睫毛垂下,遮住漂亮的眼的一部分,他剥下花瓣,贴在唇角边,掩盖住他意味不明的笑。

“雅典娜的祭司大人曾经是我认为最富有生活智慧的人,”他走近,把一枝白玫瑰别在穆的领口,“原来也会有这样的迷茫。”

白玫瑰的刺勾在锁骨,穆感受到轻微的刺痛,竟然让他想到阿布罗狄的话语,仿佛真的能感受到一朵玫瑰的盛开。

“爱情也并不总是快乐的,那是爱欲。既然是感情的一种,就必然伴随愤怒、苦痛、悲伤。”阿布罗狄站在玫瑰花田中,有风吹起满地花瓣,沾在他白袍的衣摆,沾在他水色的长发间。

 

穆离开了花田。

他折去玫瑰的刺,依然挂在领口。走向山头的雅典娜神庙。

很少有人在除了神庙之外的地方遇见沙加,沙加的大多数时间在自己的房居内,其余时候常常在神庙山头,雅典的高处,感受时节变化的风。

沙加的长发在风中扬起,遮住他的面容。

“沙加。”

他面向穆,压下飘扬的乱发,发间的宝石在阳光下闪耀璀璨的光。

穆向他走去,将一串黄金串造的宝石项链递到沙加手中,“我想请你收下这个。”

沙加握住那串项链,皱起眉,谁都能看出他的疑惑。

穆在他身旁坐下,“是我生母留下来的,不论如何,我至少希望能将它交给你。”

“交给我?”

“沙加,”穆勉强地笑了一下,“是传达我的爱意,你能懂吗?”

沙加哑然片刻,将项链递给穆,“抱歉,但我……”

“至少收下。”穆打断他,“除了你,它无法属于任何人。”

沙加放下项链,低下头。

神庙所在是寂静之地,尤其他们周边无人往来,沙加的沉默在风吹动沙石的声音中被淹没。

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穆轻叹一声,看向山下的雅典城。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穆不用看都知道沙加是怎样的表情,那不解人情的先知能看透命运,看透阴谋,可他总会对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而疑惑,比如此时。

“从前的吟游诗人唱过许多关于爱情的诗,他们说,所爱的人会是星空中的一颗星,可是在眼中,那就是最闪耀的一颗。”穆闭上眼,呼吸着悠长缓慢的风,“那应该是人的一种本能,追求目光之内的美好事物,爱意也是。”

“爱情吗?”沙加的神色很严肃,绝不是在戏谑地调笑,他在疑问,“为什么人会追求爱情,你可以告诉我吗?很多人因为这样的东西付出生命,可是那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不只是命运操纵人的把戏吗?”

那个沉默的先知终于显露出了他眼中的世界一角,那样讽刺又偏执,穆甚至觉得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正常地看待人类的感情。

“我想,一个人得到了那样美好的东西,愿意为之赴死,怎么能叫命运的把戏?”

沙加默然,压低了声音,“还是不明白……那样的东西也许与我无关。”

“沙加,”穆站起身,拂去衣摆上的沙尘,在抬起头的时候看了沙加一眼,“我想你是明白的,不然你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你与我的命运有不可分割的牵连,是吗?”

沙加的长发垂落,他双手捂住脸面,单薄的后背上能看见骨骼的颤动,好像蝴蝶振翅欲飞。他也许是在想睁开眼,却好像要将全身的力量耗尽。

“我做不到。”

他始终捂着双眼,而那条项链落在地上的尘灰中,“它应验了,可我不想看到结局。”

“应验了什么?你和我的命运吗?”

“你不会想知道的。”沙加背对他,又是一个过于单薄甚至瘦削的背影。

他看上去正在为什么而痛苦,可沙加总是毫无生命力的,所有血色鲜丽的事物放在他身上都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痛苦却让他变得鲜活。

没有人见过先知这副模样,沙加的沉静破碎满地,他在为什么痛苦也无人得知,但他的痛苦却让穆豁然开朗。

“沙加,等你愿意再告诉我吧。”穆踏着沙尘走向神庙,没有再看先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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